像大丹犬這種超大型犬很少能活超過十歲。科學家才剛開始探尋為什麼這些巨犬的壽命這麼短。
布列塔妮.戴維斯(Brittany Davis)一直想要一隻大狗,而這個願望也在她帶回一隻八週大的大丹犬時成真⋯⋯甚至有點過頭了。戴維斯以希臘眾神之王的名字──宙斯(Zeus),來替她的狗狗命名。宙斯長大後成為世界上最高的狗,也在位於德克薩斯州沃思堡(Fort Worth) 的家鄉一炮而紅。戴維斯回憶道:「牠是我收過最大、也最貴的禮物。」
宙斯非常巨大,大到當人們看見牠側躺著、與戴維斯一同待在沙發上的相片,都得愣上幾下才能回過神來──實在是太像那種在比例失真的房間裡拍出來的影像了。當宙斯四腳站立時,身高超過1公尺;要是牠用後腳站起來,那比戴維斯要高大多了。不過宙斯對自己的體型可是一點概念也沒有,經常試著坐到戴維斯的腿上。從家庭影片中還可以看到,在某次愉快的踏青時,宙斯甚至試圖坐到戴維斯的兒子頭上。
然而,就在迎接宙斯到來的四年後,戴維斯一家便與牠永別了。牠巨大的身體不堪負荷,不只失去了一條腿,還飽受吸入性肺炎摧殘。戴維斯說:「一切都太突然了,上一秒牠還好端端的,下一秒牠就不行了。」
宙斯的故事對任何動物愛好者而言都相當不忍,但這種情況在大型犬身上並不少見。根據美國犬業俱樂部(American Kennel Club)統計,大型犬的壽命都不長;大丹犬平均來說只會活上八到十歲左右。雖然影響狗壽命長短的因素有很多,但「體型」正是其中一項重要因素;根據2019年一項訪問美國多家獸醫院的研究指出,用「體型」來愈預測寵物狗的壽命長短,比任何統計數據都來得準確。研究人員也在後續證實,無論品種如何,「體型」始終都與「壽命」有關。
體型大小與壽命長短
當人們比較不同物種時,狗的體型與壽命間的關係似乎顯得弔詭,因為通常要「反過來」才對。
「一般來說,體型比較大的動物(物種)會更長壽,而小型的動物則比較短命──但在狗身上的情況卻截然不同。」華盛頓大學投入犬隻老化研究計畫(Dog Aging Project)的獸醫鮑比.迪茲勒(Bobbie Ditzler)表示。這也就是說,光是體型增大並不會縮短動物的壽命──否則27公尺長的藍鯨就會像蜉蝣那樣朝生暮死。
同樣參與犬隻老化研究計畫的獸醫西爾萬.厄弗爾(Silvan Urfer)表示,有幾個候選理論可以解釋為什麼大型犬這麼短命。厄弗爾首先排除了「近親繁殖」這種簡單的解釋,說:「所有的現代犬種都已經高度近親繁殖,大型犬沒有理由比小型犬更『近親繁殖』到哪裡去。」並指出,就算是混血的大型犬,壽命也只不過比純種的大型犬多上幾個月而已。
另一個理論將重點放在「成長」上。雖然成犬的體型龐大,但大丹犬剛出生的時候也是十分嬌小的幼犬。厄弗爾說:「新生的幼犬在體型上其實差異不大。」根據厄弗爾表示,不論是什麼犬種,新生幼犬間的體型最多只差上兩倍,但一隻成年的紐芬蘭犬的壽命大約是9到10年,體重約68公斤;而一隻吉娃娃能活上14到16歲,體重卻只有約2.7公斤──只比一袋麵粉重上一點。也就是說,大型犬需要經歷非常大量的「成長」。
厄弗爾表示,大量的成長對大型犬的細胞帶來了負擔:隨著細胞分裂,位於染色體末端保護DNA的端粒(telomeres)會愈來愈短,體內也會產生愈來愈多會傷害DNA的氧化分子。厄弗爾說:「〔在大型犬的成長過程中,〕每次細胞分裂都會累積端粒損傷、氧化損傷。」這些在基因層面的耗損,不只導致大型犬比小型犬老化的更快,也增加了其他健康上的風險。厄弗爾早前的研究就顯示,大型犬比小型犬更早就出現了老化帶來的白內障問題。
宙斯在三歲的時候,腿部被診斷出在許多大型犬身上都相當常見的骨癌。阿得雷德大學的遺傳學家傑克・達席爾瓦(Jack Da Silva)總結說:「對狗來說,身材愈魁梧,死於癌症的風險就愈高。」這種模式在人類身上也有類似情況──高個子幾乎在所有類型癌症上的風險都比較高。
打破佩托悖論
但在其他物種身上,這種「體型愈大、愈易罹癌」的關係卻又消失了。體型較龐大的物種不只壽命更長,還更不容易罹患癌症,這種現象被稱為「佩托悖論(Peto’s paradox)」。達席爾瓦推論,這種悖論只有在動物適應了演化出的大體型後才會成立。他說:「可能是因為大型犬是在過去200年內才剛被培育出來,還來不及演化出更好的防癌機制。」達席爾瓦目前正在研究犬種歷史以及罹癌風險間的關係,但苦於巴仙吉犬(Basenji)等古老犬種的基因資料缺乏而難以突破。
厄弗爾對於大型犬的短命是否完全是癌症風險導致抱持懷疑。許多微小的基因變化導致了狗的體型差異,而其中約有15%的變化是出於「IGF1」基因的變異。在小鼠身上,當IGF1基因被抑制時,牠們的壽命也會因而延長。厄弗爾表示:「合理推測,在大型犬身上過度表現的IGF1基因,可能也與牠們的高速老化有關。」
迪茲勒也指出,無論是什麼東西讓大型犬生病,牠們的體型都讓後續照顧變得更加困難。對戴維斯而言,光是找到能應付宙斯體型的獸醫就是一大挑戰,她說:「幾乎沒有人曾經照顧過這麼大的狗。我們找到的大多數設備,其實是為了馬,而不是針對狗來設計的。」
培育更健康的狗
迪茲勒建議,大型犬的飼主可以採取某些措施來降低健康風險,有任何問題都要盡早治療;並提醒飼主一定要密切關注寵物的體重。「對大型犬來說,『關節』的問題非常重要。」迪茲勒解釋道:「一但你家90公斤重的大狗站不起來,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會相當棘手。」
迪茲勒進一步表示,美國犬業俱樂部等組織應該放寬大型犬的品種標準,好降低牠們的體型。迪茲勒補充說:「如果我們能夠提升狗兒們的基因多樣性,也許就能避免掉一些疾病。」
等到時機對了,戴維斯還是想要再飼養一隻大丹犬。「失去宙斯就像失去了一位直系家人,」她說:「但能在那三年裡好好愛牠,我覺得很幸運了,也很感恩能與全世界分享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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