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馬角鬥士曾與獅子搏鬥？這個咬痕是目前最有力的證據

研究人員首度在一具疑似古羅馬角鬥士的骨骸上，發現了可能來自非洲獅的大型貓科動物咬痕。

藝術家長久以來描繪羅馬角鬥士與大型貓科動物決鬥的場景，例如羅馬這幅公元320年的馬賽克壁畫。然而，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實際證據可以證明曾經真實發生過這種決鬥──直到現在。PHOTOGRAPH BY ALINARI, BRIDGEMAN IMAGES

說起古羅馬競技場，角鬥士大戰獅子的畫面是歷久不衰的形象之一。然而除了馬賽克和雕刻的描繪，以及少數古代文本記載，幾乎沒有實體證據能證明這樣的戰鬥曾經真實發生過。直到現在。

研究人員首次在一具據信死於約1800年前的角鬥士骨骸上，辨識出可能由非洲獅這類大型貓科動物留下的咬痕。這具遺骨於20年前從英格蘭約克一座羅馬時代的墓地出土，最近英國研究人員為了釐清骨頭上穿刺傷的成因而重新檢視遺骨。

倫敦國王學院考古學家約翰．皮爾斯（John Pearce）是這篇發表於《PLOS One》期刊的論文研究團隊一員，他表示這名個體是「整個羅馬世界找到的唯一一名」身上帶有如獅子這類頂級掠食者齒痕的人。這也是第一個實體證據，證明大貓曾經被運到羅馬帝國的這個偏遠角落參與競技場賽事。

這塊人骨上的孔洞來自獅子之口嗎？研究人員將羅馬時代墓地中出土的人骨樣本與現代的大貓咬痕進行比對，發現這塊人骨上的洞顯然是由獅子或豹造成的。PHOTOGRAPH COURTESY THOMPSON TJU, ERRICKSON D, MCDONNELL C, HOLST M, CAFFELL A, PEARCE J, ET AL. (2025)

研究人員將這些咬痕的高解析度3D掃描圖，與現代大型貓科動物在啃食帶骨肉塊時留下的齒痕進行比對。「經過刪去法判斷，這些〔咬痕〕顯然出自獅子或豹。」皮爾斯說。

帶領這支研究團隊的愛爾蘭梅努斯大學法醫人類學者提姆．湯普森（Tim Thompson）相信，這些咬痕的發生時間與骨骸主人的死亡相當接近──也就是說，這不是人死後多時才被獅子啃咬所造成的痕跡。

「骨頭沒有任何癒合的跡象，表示〔咬傷發生在死亡前不久〕，」他在電子郵件中表示：「若咬痕發生在死後，我們會預期看到咬痕邊緣的斷裂處顏色不同，且穿孔中的細小骨頭碎片也會遺失。」

目前並不清楚死者是否真的是角鬥士，或是其他在羅馬競技場中與獅子搏鬥而亡的人。不過專家認為，這塊骨頭確實為當時那場殘酷的娛樂活動，提供了更加生動的寫照。

角鬥士墓園？

20年前，這具骨骸從埃伯拉肯（Eboracum），即現在的約克（York）出土。埃伯拉肯在公元71至400年間是羅馬帝國不列顛尼亞省的重要要塞與城市。根據土壤沉積的研究結果，這名個體可能在公元3世紀晚期死亡並且下葬。

雖然這座墓地沒有出土任何墓碑或標示，但是研究團隊相信這是角鬥士專用的墓地。這裡出土的將近70具遺骨幾乎都有在角鬥士身上常見的「暴力衝突」的痕跡。其中有許多遺骸遭到斬首──這是英格蘭地區常見的儀式，用來處置在決鬥中遭受重傷的角鬥士。

「我們在這座墓地裡發現太多遭斬首的遺骸，看來是施予輸家的解脫。」皮爾斯說。

然而，部分專家對以上說法提出質疑。

「照理說，角鬥士的戰鬥對象也是角鬥士，」加拿大安大略省布洛克大學古希臘與羅馬歷史及拉丁文教授麥可．卡特（Michael Carter）說：「這名死者可能是『獵人（venatore）』，一種專門與大型貓科動物或熊戰鬥的鬥士。我認為更有可能的情形是，死者是個罪犯，遭判在競技場戰鬥至死的刑罰。」

古羅馬的「獸刑（damnatio ad bestias）」意思是「交給野獸處刑」，這種刑罰用來懲罰罪犯、基督徒以及其他受刑人，通常在角鬥士上場決鬥以前進行。亞利桑那大學歷史學家艾莉森．弗特雷爾（Alison Futrell）在他的著作《羅馬競技》（The Roamn Games）中寫道，獸刑也可能用在宗教獻祭。

康乃爾大學（Cornell University）包瑪爾人文研究榮譽教授（Bryce and Edith M. Bowmar Professor in Humanistic Studies）、作家及歷史學家巴瑞．史特勞斯（Barry Strauss）也同意這些遺骸最有可能是「獵人」。然而，他在電子郵件中指出，埃伯拉肯當時應該是羅馬帝國的邊陲。

「在羅馬施行的規範不一定適用偏僻荒涼的埃伯拉肯。因此，雖然這名男子可能不是角鬥士，他也確實可能曾經當過角鬥士。下葬地點在角鬥士墓園這個事實無疑支持這樣的論點。」

「無論真相如何，我們可以有把握地說，在約克，人類和大貓之間的暴力衝突只會發生在競技場。」皮爾斯說。

大貓在英格蘭

所以非洲獅或其他大貓一開始是怎麼出現在英格蘭的？答案其實沒有那麼離奇。

埃伯拉肯是羅馬帝國第六軍團的駐地，軍團中有些來自北非的士兵。事實上，皮爾森指出，約克出土的羅馬時期陶器帶有北非風格的設計，顯示非洲工匠曾經隨軍來到不列顛尼亞。

「皇帝偶爾也會來訪，」他說：「我們知道塞普蒂米烏斯．塞維魯（Septimus Severus）皇帝在差不多同樣的時期造訪過當地。可以想像當時為了辦一場盛大的表演或者單純為了勞軍而將一頭獅子送到約克。」

不過，獅子可不便宜。根據羅馬皇帝戴克里先（Diocletian）在公元301年頒布的詔令，來自北非的獅子最高售價為15萬第納里（denarii，一種當時通用的羅馬銀幣）。倫敦國王學院古代史教授多明尼克・拉斯伯恩（Dominic Rathbone）在電郵中指出，這個數字換算下來，「差不多相當於現代一隻獅子的價格落在1000萬到2000萬新臺幣之間。」

雖然價格高昂，但是在高度重視這種表演娛樂的社會裡很值得。

對於研究羅馬帝國各地圓形劇場中角鬥士競技與猛獸狩獵傳說的考古學家與歷史學者而言，這些新發現終究具有非常高的價值。研究人員希望這些發現能夠成為尋找埃伯拉肯圓形劇場的動力，據信這座劇場依然深藏在約克地下某處。

「我覺得這真的太迷人了，」卡特說：「某種程度上，它印證了我們原本就知道的事，但現在有了可以具體討論的實例，還是非常令人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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