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阿拉斯加有一頭北極熊死於禽流感，是該物種紀錄上的首例。這種掠食動物已面臨許多威脅，尤其是海冰融化的問題，圖中這個棲息在北極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的家庭也不例外。PHOTOGRAPH BY FLORIAN SCHULZ,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科學家在1996年中國廣東的一間商業養鵝場發現禽流感，自那時起，世界各地就不時發生疫情。這種可能致命的病毒透過汙染的體液傳播，會從主要病媒野鳥擴散到家禽產業，然後養殖機構就會殺死大量禽鳥，試圖控制病毒散播。

自2022年2月8日美國偵測到第一個病例以來，美國農業部動植物衛生檢驗署（APHIS）已在除了夏威夷之外的所有州記錄到野鳥或圈養鳥發生禽流感。根據美國疾病管制與預防中心（CDC）的資料，截至2024年3月6日為止，該病毒已在美國感染超過8200萬隻鳥。

雖然自2003年起，已有20個國家通報882件禽流感跳躍傳染給人類的病例，且超過半數為致死性病例，但CDC仍將目前對人的風險分類為低風險。然而，其他專家警告，禽流感的近期發展是一記警鐘，顯示該病原體可能演變成一場大流行。

加拿大亞伯達大學的生物學家安德魯．狄洛徹（Andrew Derocher）已研究北極熊40年，他說：「禽流感是難以預測的未知數。」

舉例來說，雖然狄洛徹表示這次的北極熊事件可能是「一次性事件」，但也可能是該物種的「大浩劫」，而北極熊早已是易危物種。隨著北極暖化，海冰提早融化，愈來愈多北極熊將被迫上岸，且可能吃下死於禽流感病毒的鳥類腐屍。

他說：「北極熊的疾病是在我腦中縈繞不散的問題之一。」

此外，受害者也不僅限於北極熊──野生動物早已面臨人類導致的各種壓力源，例如汙染、氣候變遷、棲地流失、入侵物種，而H5N1可能對野生動物造成嚴重後果。

英國皇家鳥類保護協會的保育科學家茱迪．連恩（Jude Lane）說：「野生動物絕對是病媒，但牠們也是受害者。」

「天上一片空蕩蕩」

連恩說，踏上蘇格蘭的巴斯岩時通常會對感官產生衝擊。

這是因為每年有許多北方鰹鳥在岩上築巢，密密麻麻的鳥及其排泄物使這片聳立於北海的峭壁變成白色。但在2022年，當科學家抵達巴斯岩進行北方鰹鳥的年度調查時，卻見到一幅古怪的景象。

2024年1月，科學家發現福克蘭群島上的巴布亞企鵝出現禽流感。上圖是南極半島涅克港的巴布亞企鵝在岩石築成的巢內孵蛋。PHOTOGRAPH BY THOMAS PESCHAK,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巴斯岩曾是世界上最大的北方鰹鳥群落，生機勃勃，整塊岩石上都充滿生氣。」連恩說：「但禽流感病毒來襲時，那裡立即變得靜悄悄。」

在數週的考察和回返探查期間，科學家看到這片棲地就像從喧囂熱鬧的海鳥羽絨被變成死氣沉沉的雜亂拼布。

「那裡的鳥在我們腳下陸續死亡。」連恩說：「天上也一片空蕩蕩。」

後來科學家估計，在歐洲41個受監測群落中的40個群落，有一種侵襲性特別強的H5N1病毒株已導致數千隻北方鰹鳥死亡，這些群落代表全球北方鰹鳥築巢地點的75%。在巴斯岩，有鳥居住的築巢地點已減少71%。

幾個GPS追蹤器的資料也透露了一種奇怪的新行為：隨著禽流感病毒到處肆虐，有些鰹鳥離開原本棲地並前往鄰近鳥群，這是鳥類通常不會做的行為。如果這些鳥感染禽流感，可能會帶著病毒到新族群，變成鳥類超級傳播者事件。

「牠們不該溺水的」

一年後，在地球另一端的阿根廷瓦爾德斯半島也上演類似場景，這次的受害者是南象海豹。

當地這些海灘是南象海豹唯一的大陸群落，那裡通常看起來就像一片衝撞區，體型龐大、長6公尺的雄海豹會互相重擊，以爭奪大聲尖叫的雌海豹和幼崽。但在2023年，這些棲地看起來更像是船難後的景象。

2023年，禽流感使阿根廷的南象海豹出現災難性的大量死亡（圖為福克納群島的南象海豹）。PHOTOGRAPH BY SERGIO PITAMITZ,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野生動物獸醫師馬瑟拉．烏哈特（Marcela Uhart）說：「我們發現一片靜默和大量屍體。」她已與阿根廷巴塔哥尼亞合作約35年。「所有年齡、不分老幼的南象海豹屍體都堆積在海灘上，那裡原本棲息著活生生又快樂的動物。」

其中許多尚存一息的個體是幼崽，牠們顯然生病且孤獨無依。

「漲潮時，我們準備離開海灘，有些幼崽就待在水裡，牠們無法脫身，而且溺水了。」烏哈特說：「牠們是象海豹，牠們不該溺水的。」

回到實驗室，檢體確認這是高病原性H5N1禽流感的疫情。烏哈特及其團隊估計，該病毒導致1萬7400隻南象海豹幼崽死亡，大約是2023年所有出生幼崽的96%。與人類一樣，南象海豹的禽流感嚴重病例也會導致全身性器官衰竭和神經問題。

該病毒在以南象海豹屍體為食的海鳥體內增殖。烏哈特說，因為當地一度有太多死去的燕鷗，所以海鷗開始用牠們的屍體當作築巢材料。

烏哈特也曾撰寫一份報告，表示南美洲有數量驚人的野生動物死於禽流感。在2022年10月和2023年11月之間，該病毒導致至少82種鳥的將近60萬隻個體死亡，也導致至少10種哺乳動物的超過5萬隻個體死亡，大多發生在祕魯和智利。

烏哈特說：「我們之前從未在南美洲或南極看到這種現象。」

家禽的禽流感

儘管禽流感病毒已波及北美洲的野生哺乳動物（從美國大山貓和瓶鼻海豚到灰海豹、郊狼和臭鼬）及無數鳥類（從白頭海鵰到綠頭鴨和大鵰鴞），但北美洲尚未發生任何與南美洲或南極一樣嚴重的大量死亡事件。

美國農業部一直密切注意陽性檢測結果。舉例來說，今年2月5日至25日之間，科學家在15州的野生動物偵測到禽流感，包括加州、佛羅里達州及緬因州。

與此同時，有十幾州也確認後院飼養和商業飼養的家禽群體都存在感染，且侵襲超過9萬隻鳥。美國農業部動植物衛生檢驗署的發言人席洛．維爾（Shilo Weir）說，相較於美國每年加工處理的超過95億隻肉雞和2億800萬隻火雞，這仍然只是個小數字。

維爾在電子郵件中表示：「同樣需要注意的是，我們在2023年見到的〔禽流感〕病例比2022年少。」

她說，這種下降趨勢可能是較嚴格的生物安全措施所致，而這些措施能預防疾病在農場之間傳播。維爾說，偵測到的病例數減少也可能代表「環境中的病毒較少」。

缺乏解決之道

至於我們可以採取什麼方法來阻止禽流感，目前的答案似乎是：可用的方法不多。

雖然專家已嘗試為極危的野生加州兀鷲接種禽流感疫苗，但為其他野生或家養族群接種疫苗的後勤統籌問題仍待解決。

連恩說：「我們仍在考慮這種方法，但嘗試為鰹鳥群落接種疫苗會讓我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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