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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r. 22 2014

古羅馬人在法國

  • 古羅馬人在法國

    古羅馬人在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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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羅伯特‧昆濟格 Robert Kunzig

攝影:雷米‧貝納里 Rémi Béna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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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羅馬人有嚴重的垃圾問題,儘管以我們的標準來說,那些垃圾是好看的垃圾。他們的問題出在雙耳細頸壺。他們需要數百萬只這種曲線形陶壺將葡萄酒、橄欖油和魚露運送至帝國各地,而且往往不會回收空壺。有時他們甚至懶得拔除軟木塞――直接拿刀切開壺頸或尖尖的底部,倒出內容物,然後丟掉陶壺,這樣還比較快。在羅馬有一座占地2公頃、高50公尺的泰斯塔吉歐山,就是由破碎的雙耳細頸壺堆積而成。它們是被人從臺伯河沿岸的倉庫後面丟出來的。西班牙考古學家認為這些陶壺是從公元1世紀開始堆積,而當時正是羅馬帝國逐漸邁向鼎盛的時期。

 

大約同一時期,在位於現今法國南部隆河河畔的亞耳,碼頭工人的做法則有些不同:他們把空壺丟進河裡。公元1世紀時,亞耳是進入羅馬高盧(現今法國)的繁榮門戶。從地中海各地運來的貨物在這裡以河船轉運,供應帝國北部地區所需。「所有的道路都在這個城市交會,各地的產品都會運到這裡,」當地古文物博物館的考古學家大衛‧喬伊說。凱撒大帝就曾親自授與亞耳居民羅馬公民身分,以嘉許他們對軍隊的支援。在今日的市中心,依然能看到隆河左岸那座可容納2萬名觀眾觀賞格鬥士打鬥的競技場。但是,為這一切帶來資金、並且沿右岸延伸大約1公里或更長的港口卻沒有留下什麼遺跡,只透過河床上的一長條古羅馬垃圾留下一道淡淡痕跡。

 

對古人來說是垃圾,對我們可不是。2004年夏天,一名潛水員在這個垃圾堆搜尋考古文物時,發現一大片木頭從水下4公尺深處的泥土中隆起。後來證實這是一艘長31公尺的平底船的左舷船尾。這艘平底船幾乎完好無缺;大部分的船體還埋在將它掩蔽了近2000年的一層層泥土與雙耳細頸壺之下。船上還裝載著它的最後一批貨物,甚至保有幾件船員遺留下來的私人物品。基於一連串其他的小奇蹟,這艘船從垃圾堆中浮現,繼續最後一段旅程。這次是安穩地航向亞耳古文物博物館的全新展覽廳。

 

去年6月,修復專家忙著準備讓這艘平底船首度公開亮相之際,我在亞耳一棟俯瞰隆河的石造小屋裡住了一週。當時密陀風(法國南岸的乾冷北風)無情地吹襲著。

 

我可以從屋頂陽台望見對面右岸上的碼頭;攝影師雷米‧貝納里和我先前造訪那裡時,撿了兩根生鏽的手工鑄造大鐵釘。當時的碼頭和現在一樣,一片空蕩蕩,只有一個很大的海運貨櫃。然而2011年時有7個月的時間,那個貨櫃是潛水員及考古學家齊聚的熱鬧場所;他們每天忙碌地潛入河裡又浮出,吸除覆蓋在那艘古羅馬平底船上的泥巴,用手鋸將船鋸成十段,再用起重機把它們逐一從河裡吊出來。我們撿的那兩根大釘是從其中一段滴著水的木造船體上脫落的,也就是說,它們與將耶穌釘在十字架上的鐵釘大略屬於同一個年代,形制可能也相似。

 

隆河是法國氣勢最浩大的河川,我向下凝望灰色、黯淡、被湍急多變的漩渦翻攪的河水,試著想像自己要潛進去。但我做不到。呂克‧隆格起初也一樣。隆格是考古學家,他的團隊發現了這艘平底船。他在隆河潛水已有數十年之久,但第一次潛入的經驗仍令他心有餘悸。

 

61歲還帶著孩子氣的隆格有著一頭像披頭四那樣的棕色頭髮,他任職於水下暨海底考古研究部,那是法國負責國家水中遺產保護工作的政府部門。隆格先前曾在地中海各地研究過沉船,1986年時,他既是潛水員也是沉船獵人的朋友亞伯‧伊魯茲利用他的愧疚感,說服他潛進老家的河裡。隆格解釋,亞耳人數百年前就背棄了隆河,早在公路與鐵路削弱它的商業地位之前即已如此。市民視隆河為洪水與疾病的來源,開始畏懼它,而他就是在這個傳統下長大的。「我一點也不想要潛入隆河,」他說。

 

隆格和伊魯茲在11月的一個週六早晨潛入河中,入水地點就在現今的古文物博物館對岸。河水約為攝氏9度,布滿泡沫,臭氣薰天――汙水排水口就在附近。隆格只看得見眼前1公尺內的範圍,這樣的能見度以隆河而言還算好的。強勁的水流不斷衝擊他,也讓他害怕。在水深約6公尺的地方,他發現自己抓到一片轂蓋。那片轂蓋裝在一輛卡車上。慢慢地,戒慎恐懼地,隆格一路摸索到了卡車駕駛座的那側。他在駕駛座找到一只古羅馬雙耳細頸壺。

 

在那之後,隆格和伊魯茲游過一大片滿是雙耳細頸壺的區域。隆格從未見過那麼多完好無缺的雙耳細頸壺,而他的未來也變得清晰無比:從那時起,他就一直在探勘這個古羅馬垃圾堆。然而,隆河始終都不是個宜人的工作場所。隆格與合作的潛水員必須習慣河中的昏暗環境、汙染物及病原體。在水中,除了購物推車與汽車殘骸,偶爾還會遇上歐洲巨鯰,讓人心裡發毛。這種身長可達2.5公尺的巨獸會從混濁的水中悄悄逼近,抓住潛水員的蛙鞋。「當你發現自己被一隻鰭肢拉住時,」隆格說,「那真是極度孤寂的時刻。是你永遠都忘不了的幾秒鐘。」

 

在頭20年左右,沒有人關心他在做什麼。2004年,他的團隊發現這艘他命名為「亞耳-隆河三號」的平底船時,他根本不認為會有足夠的資金進行打撈。他和一位同事從露出的船身鋸下一塊,並由這名同事鉅細靡遺地分析。2007年,三名年紀較輕的考古學家莎賓娜‧馬里耶、大衛‧喬伊與珊卓‧格瑞克接手研究亞耳-隆河三號。

 

那一年,三名年輕考古學家開始潛入沉船地點時,隆格則往上游約50公尺處繼續調查垃圾堆的其他部分。在今日亞耳市中心的河對岸,他開始找到零碎的城鎮遺跡:過去遺留下來的大石塊,包括一根科林斯式圓柱的柱頭,他在上面可以辨識出被密陀風風化的痕跡。他也開始找到一些雕像――這裡一尊維納斯女神、那裡又一尊高盧俘虜。消息開始傳出去。法國海關警察警告隆格,古文物盜賊可能在監視他的活動。於是當他的潛水員找到一尊真人尺寸的尼普頓(羅馬神話中守護海洋與水手的海神)雕像後,他們選在夜裡將它吊起。

 

在那個潛水季結束前,先前找到亞耳-隆河三號的潛水員皮耶‧朱斯提尼亞尼發現了讓這艘船走上今日命運的雕像:看起來像是凱撒大帝的一尊大理石半身像。凱撒的雕像少得出奇。這尊可能是現存唯一一尊在他在世時雕塑的作品,或許就是在他宣告亞耳成為羅馬的殖民地、使這座城市展開長達數世紀的繁榮後立即創作的。

 

古文物博物館館長克勞德‧辛提斯說,我們要了解亞耳是個小城,甚至可以說很窮。鐵道機廠於1984年關閉,碾米廠和造紙廠也在過去十年間歇業。剩下的產業主要為觀光業。但這個城鎮就坐落在等著被開採的古羅馬文物礦藏上。在自家花園拿鏟子一挖,很難不挖到古羅馬時期的石塊或磚瓦。辛提斯在凱撒半身像的新聞傳遍世界之後以它為主角所規畫的展覽,證明了這些「礦藏」是有商業價值的。「這場展覽的成功令人吃驚,」辛提斯說。「當我們這樣的小城也能吸引40萬名遊客時,政治人物終於明白那些文物能帶來可觀的經濟報酬。」

到了2010年秋天,凱撒展即將結束,地方官員也在尋找更多可供投資的文化遺產:歐盟已將馬賽及整個普羅旺斯地區指定為2013年歐洲文化之都。亞耳也想搭上這波宣傳熱潮分一杯羹。突然間,有一筆900萬歐元的資金出現了,可供辛提斯的博物館建造新的展區,並且在裡面放置一艘古羅馬平底船。只是有個但書:工程必須在2013年之前完成。

 

時間聽來似乎很充分,但若是了解古代木材和隆河的話,就不會這麼想了。泥巴的保護讓亞耳-隆河三號的木材免於遭微生物分解而腐朽,然而水卻溶解了木材的纖維素,並且填滿了木材的細胞,讓整艘船又溼又軟。「木材本來只靠水支撐著,」位於格勒諾勃的「ARC-紐克列亞特」修復暨保存工作室總監法蘭西斯‧貝特朗說。「如果水分蒸發了,整艘船就會垮掉。」解決辦法是將木材浸泡在聚乙二醇中數個月,然後將它冷凍乾燥,在除去水分前先慢慢將聚乙二醇注入木材中。但這艘平底船必須要切割成放得進冷凍乾燥機的小塊。而整個程序要耗時將近兩年。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2011年的打撈季可以把船從隆河裡打撈上岸。「這個計畫注定要失敗,」專業潛水員暨遺址領班貝諾瓦‧波瓦納說。波瓦納解釋,一般而言隆河安全的潛水季是從6月下旬到10月;其他時間的水流太強了。三、四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夠用來打撈亞耳-隆河三號。

 

接著,2011年到來。那個冬天,阿爾卑斯山幾乎沒有下雪;春天則幾乎沒有下雨。隆河的水流十分平靜,馬里耶的團隊5月初就潛入了水中。那個月,水中的能見度達到幾乎是前所未聞的1.5公尺。馬里耶到這時才第一次看見,原來自己四年來一直在一輛廢棄的車子旁邊工作。她的團隊一路工作到11月,任務也順利完成,其中只有一個星期因為天候不佳而停工。「我們完工後兩個小時,」波瓦納說,「隆河就變得無法潛水,整個冬天都是那樣。」

 

打撈季尾聲,ARC-紐克列亞特工作室的修復人員在碼頭上拆解船首時發現了一枚直徑約1.8公分的古羅馬銀幣。造船的人將它封在兩片船板之間,希望能帶來好運。2000年後,好運果然降臨。

 

亞耳-隆河三號沉沒時,載著30公噸的建築石材。它們是扁平、形狀不規則的石灰岩板,厚度介於8到15公分,來自位於亞耳北方約14公里處的聖加百列一處採石場,大概是要運往右岸或卡馬格(亞耳南方的沼澤耕地)的某個工地。不過船首是朝向上游,而不是下游,表示船沉沒時應是綁在碼頭邊。

將船淹沒的大水退去後,它所激起的大片沉積物再度沉澱於水中,在平底船上覆蓋了一層厚度不超過15公分的細泥。在那層泥土中,馬里耶和她的團隊找到了船員的私人物品。有一把他們用來劈砍燃料以生火做飯的鐮刀,刀刃旁還留有一些碎木片。有一個大陶甕,被切成兩半來當作烤爐,底部還有木炭。有屬於同一個人的一只盤子和一個灰色水壺,上面都標有主人名字的縮寫「AT」。「那就是這艘船特殊的地方,」馬里耶說。「我們就缺掌舵的船長,其他什麼都找到了。」對她來說,留有拖纜磨損痕跡的桅杆是最珍貴的發現。

 

除了這艘船所代表的歷史一瞬以外,最終把船埋葬的近900立方公尺泥巴與古羅馬垃圾,也如縮時攝影一般,呈現了亞耳漫長的貿易年代。在博物館昏暗的地下室裡,喬伊和我走過一條條擺滿雙耳細頸壺的長廊,有許多壺的壺頸都被切斷了。「這些全都要仔細檢視,」他說,語氣中帶著一絲猶豫。這個垃圾堆中的文物簡直豐富過了頭;考古學者已經把120公噸的陶器碎片放回了古船在河床上留下的洞裡。我問喬伊引發這整個故事的那些建築石材到哪了。他說它們對修復後的船來說太重了;船上放的是複製品。然後他帶我走到博物館後面。石塊就在那兒,擺在一個大垃圾桶旁邊,等待重返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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