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鯨魚的活動範圍不同，南露脊鯨喜歡相對寧靜的海域，北大西洋露脊鯨則棲息在航運繁忙的北美東部海域；這兩個物種除了血緣相近，也有著同樣不幸的歷史。

露脊鯨可以長到相當於一輛校車的長度，重達70公噸，其英文俗名「right whale」得自捕鯨者，因為牠們游速慢、經常在沿海活動，而且遭到魚叉射殺後會浮在海面上，被捕鯨者視為「適合的」（right）獵捕目標。從11世紀到20世紀，北大西洋露脊鯨、北太平洋露脊鯨（North Pacific right whale）和南露脊鯨這三種露脊鯨都遭到大量捕獵，其中有些族群僅剩原本數量的5%。

1935年，國際聯盟（League of Nations）禁止獵捕所有露脊鯨。自此以後，南露脊鯨順利復育，現存數量已超過10000頭，並且以正常速度增加中，有些鯨群的年成長率甚至高達7%。因此，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UCN）已將南露脊鯨列為無危物種。

自1990年到2010年左右，北大西洋露脊鯨的數量也曾回升，從原本的270頭增加到2010年的483頭。然而，在過去十年間，牠們的數量反而日漸減少，主因是遭到船隻撞擊以及被漁具纏繞。

為了探究這兩種露脊鯨處境迥異的原因，丹麥奧胡斯先進研究所（Aarhus Institute of Advanced Studies）的海洋生態學家弗德里克．克里斯坦森（Fredrik Christiansen）使用空拍機，從上空比較兩者的身體狀況。

克里斯坦森隨即發現，北大西洋露脊鯨看起來非常瘦弱，讓他大為震驚，形容這些鯨豚「瘦到皮包骨」。相較之下，南露脊鯨則是「看起來簡直像個機場跑道……基本上，在牠們背上搭帳棚都沒問題。」克里斯坦森說。這項研究由國家地理學會贊助經費。

在麻薩諸塞州鱈魚角（Cape Cod）附近，浮出海面的北大西洋露脊鯨。 PHOTOGRAPH BY BRIAN J. SKERRY,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研究報告的作者們指出，北大西洋露脊鯨的健康狀況如此惡劣，部分原因是拖著纏住牠們的漁具游泳會消耗許多精力，這可能也是牠們繁殖速度緩慢的原因。

「我們認為，北大西洋露脊鯨的物種存續面臨難關。」研究共同作者，也是安德森卡伯海洋生物中心（Anderson Cabot Center for Ocean Life）鯨豚研究小組負責人的彼得．科克倫（Peter Corkeron）說。

「不過，這項研究顯示牠們的個體健康也出了問題……若我們不大力介入，牠們可能會在20年內消失。」

體型的重要性

克里斯坦森與全球各地17位鯨豚研究者合作，取得523頭北大西洋露脊鯨和南露脊鯨的空拍照片，涵蓋鯨豚不同的生命階段，包括幼鯨、亞成鯨、成鯨，以及哺乳中的母鯨。

透過攝影測量法（利用影像進行測量的技術），克里斯坦森和研究小組分析了這些照片，比較這兩種露脊鯨的長度和寬度。

他們根據從照片分析出來的鯨魚體積，推斷出「身體狀況指數」；比較不學術的說法就是相對肥胖度。

他們發現，北大西洋露脊鯨無論是亞成鯨、成鯨還是哺乳中的母鯨，身體狀況都明顯比南露脊鯨差。

這篇研究報告近期發表在《海洋生態學進展叢書》（Marine Ecology Progress Series）期刊上，文中指出，育幼的雌性北大西洋露脊鯨身形更是瘦弱不堪。

相較於體型接近的南露脊鯨，牠們的體重平均少了20%，這等同於4.5公噸的差距。

關鍵報告

克里斯坦森表示，這個發現解釋了北大西洋露脊鯨數量減少的部分原因：生育幼鯨需要消耗非常龐大的能量，而母鯨愈瘦弱，每胎之間需要的恢復時間就愈久。

近年來，北大西洋露脊鯨每胎間隔約為七年，而南露脊鯨則是三年可生一胎。

「要評估鯨豚的身體狀況，就必須測量牠整體的肥胖程度，所以這份研究報告非常重要。」猶他大學露脊鯨生物學家維多莉亞．蘭特里（Victoria Rowntree）表示；她本人並未參加這項研究。

「畢竟，我們不可能把鯨魚帶到診間裡，放在桌上讓醫生幫牠量體溫。」

北大西洋露脊鯨為什麼如此瘦弱？

這項研究突顯出造成北大西洋露脊鯨過瘦的三個可能原因。

第一個是漁具：研究顯示，超過85%的北大西洋露脊鯨在一生當中，至少曾有一次被漁網、繩索和其他捕魚設備纏住。在2017年到2020年之間，有七隻北大西洋露脊鯨因纏到漁具死亡，相當於現存數量的2%。同期內，還有九隻北大西洋露脊鯨死於船隻撞擊。

雖然漁具可能致命，但許多個體被漁具纏身仍然存活下來，拖著沉重的繩索游來游去，被迫消耗大量的熱量。船隻航行的噪音是牠們另一個壓力來源，也是消耗熱量的因素。

最後一個原因，是海洋暖化使得橈足類（copepod）向北遷徙，而這種小型甲殼類是北大西洋露脊鯨的主食。北大西洋露脊鯨一天必須吃掉900多公斤的食物，橈足類遷徙迫使牠們到保護區以外的地方覓食，因此更容易遭到船隻撞擊或漁具纏繞。

仍有希望

讓這項研究的作者大感驚訝的是，出生未滿四個月的北大西洋露脊鯨幼鯨，身體狀況並不亞於同齡的南露脊鯨。相對地，北大西洋露脊鯨的亞成鯨就明顯比南露脊鯨來得瘦弱。

這個結果顯示，如果能減少人類對北大西洋露脊鯨和母鯨造成的壓力，幼鯨或許就能成長得更健康。

為了進一步保護北大西洋露脊鯨（例如減少牠們受困於龍蝦捕撈漁具的風險），目前已有許多訴訟正在進行，其中一項是控告包括美國國家海洋漁業局在內的聯邦機構，另一項則是控告麻薩諸塞州政府。

「當你看到三個月大的幼鯨是母鯨體型的一半，你會覺得母鯨居然能活著哺育游在牠身邊的這個圓滾滾肉球，真是難以置信。」克里斯坦森說道，「這時你就會明白，牠們真的已經到極限了。」

延伸閱讀：融冰能讓北極某些鯨群飽餐一頓──但也只有現在了 / 最近發生的六起死亡事件，讓這種稀有鯨魚離滅絕又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