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2019年，研究人員向路易絲展示了一組相片：一張是牠的妹妹洛蕾塔，另一張則是素昧平生的巴諾布猿。此時路易絲直盯著親戚的相片，幾乎完全忽視了一旁的陌生的巴諾布猿。而當研究人員將牠姨甥的相片與陌生巴諾布猿放在一起時，透過不會傷害眼球的紅外線相機追蹤視線後發現，路易絲對陌生巴諾布猿幾乎沒有興趣，目光都停留在姨甥臉上。

重點在於，此時距離路易絲告別家人已經有26年之久，而在總共八次的實驗中，這隻46歲的巴諾布猿都對於久未謀面的親人表現出強烈偏好，而不是從未共同生活過的陌生個體。

也就是說，近30年過去，路易絲似乎還記得洛蕾塔和艾琳。

根據今日刊登在《美國國家科學院學報》（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的研究，路易絲成為人類以外、迄今「最持久的社交記憶」紀錄保持者。在此之前，這項紀錄的衛冕者是能在20年後認得同伴聲音的瓶鼻海豚。

記憶清晰

這項研究的靈感來自作者與大型猿類圈養族群共事約15年的經驗。

該研究的資深作者，同時也是馬里蘭州巴爾的摩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比較心理學家的克里斯托弗．克魯班耶（Christopher Krupenye）說：「我們通常會跑到世界各地的動物園與這些動物合作，時不時就有那種時隔數年重逢，牠們似乎還很明顯認得你的感覺。」

在這次的研究中，研究團隊收集了來自日本、英國和比利時機構中，共26隻巴諾布猿與黑猩猩的眼動追蹤（eye-tracking）數據：每隻動物都會觀看一張至少九個月（某些例子甚至是數年、數十年）不見的同性別同類。（參與測驗的巴諾布猿與黑猩猩年齡介於4歲到46歲之間，平均年齡在26歲左右。）

有趣的是，科學家們還發現這些可以在野外活上50年左右的大型猿類，相較於素昧平生或是彼此交惡的同類，牠們會盯著喜歡的同類更久一點點（雖然差異很小，但在統計上確實顯著）。在路易絲身上，這就代表了牠不僅記得洛蕾塔和艾琳的臉龐，甚至記得彼此之間曾經的關係好不好。

在剛果民主共和國的科科羅波利（Kokolopori）巴諾布猿保護區，一隻雌性巴諾布猿與牠兒子以及另一隻寶寶共享水果。PHOTOGRAPH BY CHRISTIAN ZIEGLER, NAT GEO IMAGE COLLECTION

在愛丁堡動物園（Edinburgh Zoo），地位高的黑猩猩卡夫澤（Qafzeh，右）與萊貝里烏斯（Liberius，左）在互動。愛丁堡動物園的一些黑猩猩也參與了這次的新研究。PHOTOGRAPH BY KATE GROUNDS/ EDINBURGH ZOO

明顯的認知跡象

研究負責人暨加利福尼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比較心理學家兼體質人類學家羅拉．路易斯（Laura Lewis）表示，研究又進一步證實：人類與現生最接近的物種（彼此基因有99%相同），在其他面向也比預期中更加相似。

「這項研究之所以令人興奮，是因為它呈現出黑猩猩和巴諾布猿，實際在長期記憶上與我們有多麼相似。」路易斯說：「以及，牠們的長期記憶會受到正向社交經驗所形塑。」

研究的一大重點在於，所有參與實驗的動物都有「選擇要不要參加實驗的權利」。研究人員在顯示相片的螢幕前，安裝了一個小型飲水器，提供稀釋的蘋果、梨子、葡萄柚與柳橙汁來鼓勵牠們乖乖坐在螢幕前。

「我自己在進行研究的時候有件讓我驚訝的趣事，有時候牠們甚至會停止喝果汁，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影像。」路易斯表示。

「對我來說，這是個很明顯的認知跡象，當下我甚至都還沒看數據呢。」

朋友的一點幫助

雖然巴諾布猿和黑猩猩雌性在年輕時會分散，但這兩個物種都以在更大的群體中建立長達數十年的關係而聞名。

並未參與此次研究的蘇格蘭聖安德魯斯大學靈長類動物學家凱瑟琳．霍拜特（Catherine Hobaiter）在電子郵件中提及：「牠們會建立一輩子的關係，甚至是跟沒有血緣關係的個體締結關係；彼此相互扶持，即便會因此身處險境也在所不惜。」

霍拜特更進一步說，要是在這樣的關係中有人先走一步，就會「大大影響牠們的健康，這代表他們可能在幾個月甚至幾年過後，仍然記得曾經的同伴。」

霍拜特也讚賞這次的研究特別「迷人」，認為它用了一種巧妙的方法來研究非人類靈長類動物大腦內發生的事情。

「要是能收集更多個體的數據會更好，但世界上能夠進行這般研究的地方，以及個體歷史相當明確的動物，確實非常有限。」霍拜特坦言：「所以囉，我覺得這是個非常棒的開始。」

在巴諾布猿和黑猩猩都瀕臨滅絕之際，科學家也希望這些發現，能在保育上照亮這些與我們親緣最密切的物種。

「藉著凸顯我們在長期記憶上有多麽相似，希望能引起大眾對這些動物的惻隱之心與同理心。」路易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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