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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 17 2014

敘利亞:戰亂之地

  • 敘利亞:戰亂之地

    敘利亞:戰亂之地

1

大馬士革

高牆會倒下嗎?

撰文:安・巴納德 Anne Barnard
攝影:安卓雅・布魯斯 Andrea Bru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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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馬士革舊城區中心,倭馬亞清真寺的長方形天井中,裹著黑衣的婦女坐在歷經世代腳步來去而磨得光滑的奶油色石地板上閒聊。頭頂上方是一片相映的長方形藍天。孩子們相互追逐,隱入陰涼的角落,鴿子在天井飛入又飛出,黑衣婦女總愛說牠們是受到這個地方的神聖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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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真寺堅固的高牆建於古羅馬時期,高牆內,融合了舊時莊嚴、悠閒與日常喧囂的典型大馬士革風情尚未受到干擾,儘管遠方有隆隆的砲聲傳來,像是從飽受內戰蹂躪、殘破不堪的郊區捎來的戰地訊息。然而,踏出清真寺高聳的大門,就會發現大馬士革舊城區縱使外觀大致保持完好,卻已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在一條古羅馬柱廊的遺跡下,54歲的穆罕默德‧阿里捧著一台他小心使用了25年的笨重拍立得相機幫一個家庭拍照,板著面孔的這家人逃離被戰火摧殘的阿勒坡,在這裡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平常的客人――觀光客、外國學生,以及穿著體面出遊的家庭――早已不復見。市中心有帶著槍的男人巡視街道;他們屬於日益壯大的街坊民兵部隊,有的居民信任他們,也有人懼怕他們。面對著未知、擔憂著最壞情況、經濟陷入困境的舊城區居民只能守在古老的城牆內;原本就為防禦而建的這些城牆,如今再次扮演起這個角色,只不過目前還是象徵性的。城牆外的軍事檢查哨則形成了另一道屏障,將叛軍隔絕在由政府掌控的大馬士革市中心之外。

在建於法國殖民時期的大道上、繁忙的菜市場裡、多半都空蕩蕩的夜店中,瀰漫著一股在暫時安全的泡泡中等待什麼的氣氛。大馬士革鬧區遭迫擊砲轟炸的頻率愈來愈高,政府說叛軍要為此負責。(在城裡聽到的砲擊大多是對外發射的――大馬士革城外有多處地方已落入叛軍掌握一年以上,因此才有政府砲轟自己首都郊區的奇觀。)曾經,卡西翁山是大馬士革燈光閃爍的夜間背景,情侶會到這裡微風輕拂的高處,在俯瞰城區的咖啡館享用水果盤。如今,它成了政府軍發動猛烈砲彈攻擊的要塞。

很多事情都不復存在了。但數百年來,大馬士革獨特的文化在阿拉伯世界一直被視為精緻與文明的指標,現在也為解救敘利亞帶來了一絲希望。敘利亞的國界是殖民者專斷劃分的結果,現代歷史又紛爭不斷,所以對許多敘利亞人來說,大馬士革是最能體現某種共同國族觀念的地方。伊斯蘭教遜尼派教徒、什葉派教徒、基督徒和猶太教徒已經在這裡共同進行貿易、工作和居住了好幾個世紀,雖然不是沒有發生過衝突,但他們對城市生活與事務有著共同的熱愛。(現在僅存少數猶太教徒;大多數猶太教徒在以色列建國之後就因遭到政府猜忌而離開。)後來,在公元1970年之後,來自海岸山區、長期受迫害的伊斯蘭教什葉派分支阿拉維派信徒,受到來自同一個教派的總統巴夏爾‧阿塞德家族統治所帶來的新契機所吸引,一波波湧入大馬士革。

以大馬士革為家,並且最深愛這個地方的人齊心一致地想要保護它。不過,說起是誰對他們的世界威脅最大,大馬士革居民則意見分歧。在對叛軍、對政府、對外國干預和對整個混亂狀態的恐懼外殼底下暗潮洶湧,政治觀點的分歧之大令人難以想像他們之間的差異如何能夠消弭。(難怪城裡很少有人願意在報導中被刊出全名。)

「每塊石頭都是歷史遺產――每尊雕像、

每片屋瓦、每座噴水池都是,」三十來歲、人生大半都在舊城區度過的世俗基督徒加齊‧

H.說。他來自各種宗教背景的同學曾把倭馬亞清真寺的中庭當成自修室來使用。青少年時期,他曾探索一個剛開始對外界開放的穆斯林區:咖啡館在那裡快速林立,男孩和女孩相安無事地走在一起――儘管年紀較長的人會對他們投以不贊許的眼光。長大後,他則四處尋找「隱祕的寶藏」來打發無聊時光,像是以木板封閉的宅邸內院,以及老房子牆上的小雕飾。然而人們如何定義舊城區的遺產,取決於他們的政治觀點,而加齊說這一點比大多數人所認知到的更黑暗、更複雜。「每個人都會利用歷史來說自己想說的話。」

舊城區蜿蜒的小巷中,屋舍相互倚靠,藤蔓垂掛在窄弄之間;這些巷弄會發展成如此樣貌,部分是為了讓鄰近但相互隔離的族群聚落能保護自己的地盤。「這解釋了這些分隔的團體為什麼即使不喜歡彼此,也能住在一起。」

加齊說。經過一個什葉派區域時,他注意到牆上貼有海報,紀念為阿塞德而死的戰士;他知道有些來自鄰近區域的遜尼派教徒經過時,可能會為那些戰士的死而暗自喝采。然而,這兩個族群的成員仍然會在見面時打招呼,也會光顧彼此的店面。「那就是舊城區的精神,」加齊坐在他那如今空蕩蕩的旅店中庭裡說。「如果你回顧歷史的話,舊城區所代表的始終都是同一件事。一開始是基督徒,後來穆斯林來了,將許多教堂改建成清真寺,日子還是照舊過下去。」

戰事發生前,阿塞德擁抱了大馬士革身分認同的一個面向。他參與跨信仰的音樂表演,並且將復興舊城區的功勞歸於自己(並非所有人都認同),創業家在傳統房舍中開起咖啡館和精品旅館,就像加齊開的那一家。這波城市復興帶來了下一階段的改變:人數眾多的穆斯林大家庭將他們日益增值的地產出售變現,在如今飽受戰爭摧殘的郊區建造更大的住宅。這裡的政府支持者將阿塞德視為大馬士革多元文化主義的守護者,與一場受外國煽動、以驅逐少數族群並強制實施宗教統治為目標的激進主義暴動相對抗。叛軍支持者則將這種說法駁為充滿仇恨的無稽之談,他們認為那些大多來自鄉間的貧窮遜尼派戰士也是普通的敘利亞人,是敘利亞多元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反對阿塞德的大馬士革人說,他煽動教派主義,而且為了繼續掌權,更會不惜摧毀這座城市。

這正是2012年夏天過後發生在北方城市阿勒坡的情況,叛軍進入舊城區後,政府毫不猶豫地展開砲轟。阿勒坡的倭馬亞清真寺嚴重毀壞,全國各地的十字軍古堡、古羅馬遺跡、清真寺和教堂也命運相同。「如果他們要攻進來,我會第一個起來對抗他們,」一名反對阿塞德的大馬士革商店老闆說,他憂心典雅的鄂圖曼土耳其宮殿阿茲姆宮會遭受破壞,還有圓頂造型的阿薩德帕夏旅店,這裡是過往商隊卸載貨物的地點,以及據說是使徒保羅受洗地點的亞拿尼亞禮拜堂。「攻擊這裡沒有軍事意義。我們需要自由,但不是透過這種方式。」

然而即使是在大馬士革,暴力似乎也成了必要之惡。從莉娜‧希里阿尼居住的頹圮房屋可以俯瞰「直街」(《聖經》記載,上帝在保羅前往大馬士革途中令他眼盲後,差遣他去直街),在她簡陋的客廳裡,她用1975年結婚後就開始使用的棕色條紋杯端上咖啡。戰事與連天砲火迫使她逃離了位於叛軍掌控城市荷姆斯的家園。然而在聽到砲彈的呼嘯聲與落地的重擊聲時,她卻為之歡呼。「願神給你們力量,」她說,彷彿開砲的士兵就在她面前。「我希望他們打中恐怖分子和破壞者。」

在一條鄰近的小巷,購物者檢視著金手鐲、橄欖香皂和成堆的小茴香,巷子深處有一名精瘦結實、年約35歲的香料小販低聲道出了不同的故事。他來自被轟炸的郊區,那裡他所認識的人大都已經加入戰事了。「你一整天都聽到砲彈從這裡發射,然後落在那裡,」他憤怒地表示。「結果他們告訴你威脅來自那裡,」他指著郊區的方向說。「怎麼可能?難道我應該懼怕自己的家人嗎?」他解釋,為了保護女兒,他拋下一份不錯的汽車銷售工作、逃離了郊區。現在他一個月只賺七美元。他為自己住在政府軍的防線之後感到內疚,他說這樣不像個「真男人」。他偷偷地四下張望,低聲咕噥說:「我遲早會加入那一邊的人。」

65歲的薩米爾.拿桑住在直街旁一棟有400年歷史的大宅中,裡面以花卉浮雕畫裝飾,牆上掛滿了祖先的照片,屋內還放了一支他矢言要在叛軍入侵時使用的AK-47突擊步槍。由於爆炸不斷,他已經把水晶吊燈拆下來了。他穿著Puma運動裝和球鞋穿梭在屋裡,一撮頭髮突兀地翹起。他從一個舊皮箱裡拿出國家領袖造訪他家時的照片,包括一張尼克森擔任美國總統時的留影。他繼續在皮箱裡翻找,找到100年前讓他們家族致富的手工藝工坊的照片,當年,那裡有猶太人搥打黃銅、基督徒雕木鑲嵌,還有穆斯林編織錦緞。

對他來說,他的家族(對街那家阿塞德總統愛去的「鋼琴酒吧」也是他們開的)體現了大馬士革人的世界性。因此他對內戰危機提出的解決方案聽起來格外令人刺耳。「如果我是巴夏爾‧阿塞德,」他說,「我20天內就會解決衝突,就算得殺死500萬敘利亞人也在所不惜。」至於那些敘利亞民眾,他補上一句:「他們死了也比窮苦地活著還好。」

說完,他出門去凱爾宮享用酒菜。這間餐廳坐落在一座庭園中,庭園裡有圖案磁磚、馬賽克鑲嵌和一座石造噴泉。餐廳名稱的意思是「善之宮殿」,擴音器傳來法國歌手伊迪絲‧琵雅芙所唱的〈玫瑰人生〉。除了一場訂婚派對的賓客,這個地方門可羅雀。當音樂換成節奏強烈的阿拉伯婚禮歌曲時,穿著短裙的基督教女性與包著頭巾的穆斯林婦女及撥弄著念珠的男人一起手牽手,跳起了「祈雨舞」這種傳統排舞。接著播放一首歌頌阿塞德總統與政府軍的歌。舞者們跟著吶喊頓足。

這是大馬士革與敘利亞曾經達成的交換條件:活在鐵腕統治之下,以換取一張社會安全網,以及兼容多元宗教與文化的空間(儘管沒有政治上的多元)。然而在2011年初,敘利亞人和平地走上街頭,宣稱有如黑手黨的阿塞德家族壓迫的不僅是占多數的遜尼派人口,而是所有國民。政府的回應是以強大武力鎮壓,反對者轉向武裝反抗。

現在,阿塞德一直以來的預言――我離開後,伊斯蘭極端主義者就會到來――在敘利亞的許多地方都已證明為真。事情怎麼會、又為什麼演變至此,將是往後長期爭論的主題。但是在雙方都逐漸筋疲力竭,被迫面對自己為之奮戰的國家被摧毀殆盡的可能性之際,或許解決之道就存在於大馬士革和平共存的典範之中。也或者就存在於大家對這座數千年古城所共有、且不願見其消逝的那份深情之中。

現在,大馬士革居民的重點在求生存。商人輕柔地摺疊與攤開由現已毀壞的郊區工坊所製造的錦緞披巾。加齊‧H.在「阿布‧喬治」小酒吧尋得慰藉。即使是在發生砲擊,使得直街上其他店家提早打烊的時候,這家酒吧依然燈火通明,像寒夜中的一絲火光。現在來光顧的大多是鄰近街坊的基督徒,他們語帶懷念地回憶那些來自郊區、偶爾躲開鄰居批判的眼光溜來喝一杯的穆斯林。現在他們很少來了――要來,就必須穿越交戰區。

對加齊來說,逐漸逝去的是舊城區的特殊風情。「開戰至今的這段時間讓我對事物失去了感覺,」他說。「現在我只是走路,不再留意風景。戰事把舊城區的精神都帶走了。你會想,什麼比較重要?是人還是石頭重要?是失去至親好友還是失去倭馬亞清真寺的尖塔重要?當然,人比較重要。」

有時候他會揣想,像他這樣的人是否也將被迫離開;他甚至會發現自己在想:如果能終結這個充滿不確定的時期,打一場決定性的戰役也值得。

如果這其中的一件事情成真,大馬士革這座古城是否會被永遠摧毀?不會,他說,「這個城市會改變,就一如它過去也曾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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