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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y. 16 2016

都市公園

  • 都市公園

    都市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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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肯.奧特博格 Ken Otterbourg
攝影:賽門.羅伯茲 Simon Roberts

這裡有種魔力,給人一種不怕迷失於荒野、但是離塵囂也夠遠的樂趣。

在俄亥俄州東北部,我走離了步道,沿著一條不知名的小溪,手腳並用地爬過橫臥的樹木,穿過滿地頁岩碎片的溪谷,小溪順著一個個小落差流瀉而下,溪水夾帶淤泥而顯得混濁。陽光在溪水與闊葉樹之間舞動。我脫下靴子,踏進小水塘,感覺到腳趾間泥巴的清涼。斜坡另一邊,城市的聲音從遠方時斷時續傳來。文明世界明明這麼近,卻又似乎很遠,而這種遠近間的切換,正是都市公園讓人讚嘆之處。

這裡屬於蓋雅荷加谷國家公園,這座國家公園的形狀像一條細長的墨漬,綿延在克利夫蘭與亞克朗蔓延的城市格網之間。這座公園以蓋雅荷加河為中心,過去河上曾因浸滿油漬的廢棄物引發大火造成環境破壞,成了環境汙染的代名詞,而今日的蓋雅荷加河已恢復生氣。1974年,大火後的第五年,這裡有了國家公園。

公園的美景繽紛多樣,而且每次只透露一點點。砂岩峭壁隱藏在樹林間;河狸在老運河上築壩,讓廢棄的汽車修理場成了一片沼澤;在過去曾是克利夫蘭騎士隊的主場球場上,則有一片適合賞鵟的寬廣草原。人造與自然的世界相鄰層疊,競相吸引老運河曳船道上往來的單車騎士、散步和慢跑的人注意。

這就是今日的都市公園。這些公園不像早期的公共空間那樣規畫整齊,而是回收利用城市棄置的零碎空間:擱淺在都會汪洋的林地、廢棄的軍事基地與機場、滯洪系統、鐵路和橋梁,將這些零碎的土地像拼布或串珠一樣拼湊起來,化零為整。

這個實驗遍及全球。在雪梨、赫爾辛基與其他城市中,鐵路公園現在都成了迷人的都會景觀,其中許多是受到紐約市高架公園的啟發。新加坡正在樟宜機場內打造一座人造雨林;墨西哥市則在位於市緣的特斯科科湖剩餘部分上,籌建一座大型公園。

我為這包羅萬有的創新深深著迷,也為參與的人投注於這些空間的熱忱而深受鼓舞。探索其中,我逐漸了解都市公園並不是要替代那些通常地處偏遠、保護著雄偉森林與高山峽谷的大型公園。兩者的目的不同。而事實是,我們缺一不可。

在炎熱又煙霧瀰漫的一個午後,我沿著長6公里的清溪川漫步,這條美麗的水道穿過首爾市中心,安靜而確然地流淌著。

在首爾尚未工業化以前,清溪川是戀人約會也是婦女聚集洗衣的地方。然而,首爾在韓戰以後的繁榮發展,帶來貧民區與汙染,讓清溪川成了刺眼的存在。1958年,清溪川上興建了道路,而1976年竣工的高架公路,完全埋葬了清溪川。

要不是機緣巧合加上政治因素,清溪川可能就此永不見天日。整個1990年代,由學者和工程師組成的小團體,不斷嘗試讓這條水道重見光明。最後他們找到了方法,既能治理河川水文,也能在移除每日承載超過17萬車流量的高架公路與平面道路後,調節可能變得壅塞的交通。「我不覺得錢是問題,」延世大學的環境工程教授盧秀洪表示;他也是該計畫最早的支持者,「我認為問題在於意願。」

這計畫所欠的東風是一位具有影響力的領導者。後來,這個人終於出現,他是李明博,原本在這條公路的主要承包建商擔任高階主管。2002年他當選首爾市長,而競選時的主要政見就是復原清溪川。(五年後,李明博當選南韓總統。)「那是一步險棋,」協助發展總體規畫的交通工程師黃祺淵表示:「李明博下了決心,『我蓋了它,該是由我拆掉它的時候了。』」

這個規模龐大、耗資3億7200萬美元的復原計畫於2003年動工。首先拆除了高架公路,然後挖開平面道路,讓清溪川再次露臉。就如許多復原工程,這個計畫並不是要讓清溪川完全恢復舊貌。過去,清溪川的水流斷斷續續,旱季時幾乎不見河影,而夏季季風期間則水流暴漲。現在,抽水站每天從漢江打入12萬公噸河水,清溪川終於有了汩汩流動的穩定水流。

「有人批評這是一條人造河或魚缸。」身形結實且精神勃發的李仁根表示。我們一起在清溪川的上段散步,河岸步道上滿是戲水人潮,有人開心地指著悠游在河水深處的鯉魚。研究顯示,清溪川在首爾溼熱的夏季提供了冷卻效果。李仁根是復原整治計畫的負責人,他也同意清溪川是人造河,但他認為是人造或天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然的存在,不管是不是在真正的大自然裡。「它是都市裡的一顆明珠。你可以在1000萬人口的市中心裡聽到潺潺流水,多麼令人難以置信。我們是刻意這麼做的。」

清溪川發源於金融區,周遭林立的辦公大樓彷彿峽谷環伺。河水往東流去,河岸漸寬,濃密的蘆葦與林木生長的開闊土地取代了水泥大樓。它流經炫目時髦的購物區、外觀老舊的批發商區,以及宛如堡壘般高聳的龐大公寓住宅區。在河中某段出現一對水泥橋臺,那是舊高架道路的一部分,讓人憶起過去,也提醒我們人類的工程建設不會恆常存在。許多首爾居民幾乎已不記得這條河川曾經遭到掩蓋,不記得河上沒有鷺鳥涉水捕魚的時候,不記得它曾經不像現在這樣可親。

接近清溪川末端時,我聽到了歌聲。我循著她的聲音來到橋下的小舞臺,樂團正在演奏韓國的演歌歌謠,充滿鄉土味的曲風伴著讓我久久難忘的歌詞:

「當我轉身放開母親的手,
連貓頭鷹都哭泣了,我也哭了。」

我在一群退休老人旁找了張凳子坐下聽歌,後來,一名笑容甜美的女子堅持邀我一起跳舞。我們隨著音樂滑開步伐,手牽著手,就像這座城市與貫穿其中的公園一樣相伴。

「這裡是一切的開始。」艾美.邁爾在我們開進米雷堡的車道時說道。米雷堡位於舊金山西北角的金門國家遊憩區內。一隻郊狼站在路中央盯著我們看,沒打算走開的樣子。儘管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在城市中設立分支已有多年(它負責管理華盛頓特區的國家廣場即是一例),然而金門國家遊憩區的設立,才真正被視為都市公園運動的轉捩點。

82歲的邁爾時而親切有禮、時而潑辣敢言。1969年,她聽說政府打算在米雷堡建造檔案中心,這座閒置的海防基地就在她家附近,不過幾條街的距離。當時是全職母親的她開始組織活動,爭取保留這片開放土地的原貌,後來還與金門大橋另一端、憂心郊區發展可能會破壞馬林岬純樸之美的運動人士合作。

金門國家遊憩區與位在紐約市和新澤西州的蓋特韋國家遊憩區都成立於1972年。這些新公園的設立,代表國家公園管理局改變策略,將目光轉向荒野公園以外,落在更容易到達、也更接近美國都市的地方。誠如美國內政部長暨前阿拉斯加州州長沃爾特.希克爾在當時所說:「我們必須將大自然帶回人民身邊,而不是讓他們生活在完全以水泥打造的環境中。」

金門國家遊憩區的人潮絡繹不絕,每年吸引約1500萬人造訪,是美國國家公園體系中參觀人數最多的公園之一。遊憩區的範圍橫跨舊金山灣入口兩側,涵蓋數公里的海岸線、陡立的峭壁、紅杉與過去軍事設備的遺跡。此外,還有原為聯邦監獄的阿爾卡特拉斯島,每天都有4000名遊客搭乘渡輪前往參觀,一窺鐵窗背後的生活。

這座公園有時簡直像馬戲團般忙碌擾攘,晨間散步的當地人與遊客擦身而過,週末的草地上有人玩飛盤、有人開派對,有牽繩和沒牽繩的狗兒似乎到處都是。許多訪客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國家公園,這也不意外,因為這座國家公園並沒有宏偉的入口;更讓人混淆的是,舊金山自己也有一座金門公園,在近海處與國家公園接壤。
這一切形成了公園複雜異常的使用者結構,有滑翔翼玩家與政治人物,也有衝浪客與徒步通勤族,而針對如何才能妥善管理資源,有時少不了激烈論戰。

「這是個民主國家,而民主就是這樣亂糟糟的。」金門國家遊憩區主管克莉絲.勒納茨表示。舉例來說,一套畜犬管理方法就已經規畫了十幾年。

勒納茨也和地區政府合作研擬策略,為許多都市公園都有的遊民提供協助。「對我而言,在這裡過夜的遊民就是訪客,」勒納茨表示:「就和在美麗整潔的步道上遛狗的人一樣。」

一天早上,我往舊金山南部開了8公里的車,來到米拉格拉嶺。這是遊憩區內一處能夠眺望太平洋的偏遠地方。帕西非卡郊區的灰泥建築已經開始入侵米拉格拉嶺和它那彷彿一片綠色地毯的灌木叢與海岸草原。冷戰高峰期間,這裡曾經是受到刺網與守衛犬保護的飛彈基地,後來被劃入金門國家遊憩區內。米拉格拉嶺矗立於汪洋般的住宅區內,儼然成為一座傲然挺立的寧靜孤島,是加州紅腿蛙等受脅物種的庇護所。

去年,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提早迎接成立100週年,發表了「都市議程」,延續1970年代起的方向,呼籲大眾採取行動,只是更顯急迫。報告指出,讓管理局更貼近愈來愈集中於都市、面貌也愈來愈多元的美國人民是門好生意,不僅如此,由於人口組成急遽變遷,這麼做在政治上也是明智的選擇。

這樣的新思維,正落實在印第安納州的沙丘國家湖岸風景區。這座印第安納州西北部的風景區和密西根湖沿岸的煉鋼廠比鄰而居,一直延伸到美國最貧窮的城市之一蓋瑞市那幾乎蓋滿了房子的海濱區。「大型公園會吸引富裕的白人。」風景區主管保羅.拉波維茲表示。不過,國家公園管理局的未來有賴於培養新的遊客群,而這一點都市公園比較容易做到。拉波維茲說,因為都市公園比較年輕,在實驗創新時不會有那麼多傳統包袱。

格局方正的典型都市公園也不會消失。這些公園在世界各地的城市都備受珍視,只是這類公園所需要的整齊地塊在已開發地區比較難覓得。因此美國與其他地區的新興都市公園,也反映了在土地取得與規畫上的挑戰。公地信託都市公園開發主管暨前紐約市公園局長艾德里安.貝尼普表示,現在的公園計畫受到更多社會大眾的檢視,管理機關的監督也更嚴格。而為了將零碎的後工業化土地轉化為公園綠地還得尋找資金,這又讓問題更形複雜。「難以取得經費的原因,在於這些城市也有醫療照護與教育方面的支出。」貝尼普說:「通常公園就被擺到最後了。」他接著解釋,現在的模式演變成相當倚賴與民間單位的合作,無論是公園的建設或經營都如此。舉例來說,在俄克拉荷馬州土爾沙市,以石油與銀行業收益所成立的一個基金會,捐出了2億美元給阿肯色河旁一座造價3億5000萬美元的社區公園。

或許世界上最有野心、並以這種企業思維來經營的都市公園,就是普雷西迪奧。普雷西迪奧原為陸軍基地,現在是金門國家遊憩區的一部分但獨立運作。這座公園位於舊金山灣的入口,最早曾被西班牙占領,接著成了墨西哥領地,最後在1846年歸美國所有。1989年,美國不再視普雷西迪奧為必要的國防設施,關閉了這個占地6.03平方公里,涵蓋軍營、建物、山谷與壯觀景色的軍事基地。

1994年,普雷西迪奧移交到國家公園管理局轄下。和其他國家公園不同的是,普雷西迪奧有自己的董事會,財源也自行開拓,主要靠著出租舊軍宅、醫院與行政大樓供住宅與商業使用來創造營收。園內的私營事業約有4000名雇員,還有超過3500人住在重新翻修的基地裡。在高階將領曾經居住的高級住宅區,一間房子的月租為1萬2000美元。租金收入會再投入於屋舍的修復、更新與維護。超過一個世紀前種下的柏樹已奄奄一息,亟需更換。而恢復生物多樣性的大型計畫裡有一項工作是重建溼地,需要拆除較不具歷史價值但租金相對低廉的公寓,突顯了管理單位面對肩負的不同使命,必需時時深刻省思並尋求平衡的處境。

荒野一詞,有時似乎牽涉到一種截然二分的絕對定義,也愈來愈主觀,描述的是一種幾乎已經消失的環境。都市公園的重點不在於它是否是絕對的荒野,重要的往往只是它給人置身戶外的喜悅。我造訪位於柏林市中心附近、由機場改造而成的滕珀爾霍夫公園時,想起了這一點。那是個平日傍晚,人群在日落前一個小時湧入公園。他們在2公里長的跑道上騎腳踏車,或繞著草地慢跑。年輕人站在滑板上玩拖曳傘,媽媽和孩子踢著足球。還有,這裡是德國,當然也少不了啤酒。

滕珀爾霍夫機場於2008年關閉;兩年後轉型為公園重新開放時,沒人有把握柏林市民是否會接納這座新公園。那時的滕珀爾霍夫公園和現在一樣,設施並不多,就好像機場只是關閉一天進行柏油重鋪作業而已。然而,它從機場關閉後幾乎沒有改變的真實樣貌,卻成了園區最有魅力的地方。居民喜愛這裡的開闊與近乎一覽無遺的日落美景,也因為能夠進入這個曾經是禁區的地方而開心。最重要的是,他們深深享受置身於占地3平方公里的滕珀爾霍夫公園裡自由的感覺。城市規畫者提議利用園區五分之一的土地建造居住與辦公空間時,市民強烈反彈,因而在2014年舉行公投,幾乎全面阻止了未來在該地區進行開發的可能。

「你可以感受藍天,你可以呼吸。」公投運動領導人之一迪亞戈.卡德納斯說;我們正坐在滕珀爾霍夫公園的草地上:「一旦開始開發其中一個地區,要到哪裡才會結束?」滕珀爾霍夫公園的未來仍有住宅規畫,不過也許不是依照任一方所預想的方式。擁有1200公尺弧形屋頂的舊航廈,現在為湧入德國的一部分難民提供了臨時庇護。

官員事後諸葛地表示,當初的開發計畫沒有說明清楚,而且他們不知道居民一旦進入公園後會有什麼反應。他們還說,柏林人會將閒置空地據為己有,這是有前例的。只是就滕珀爾霍夫公園的例子來說,規模非常龐大而已。

「柏林人想要奪取滕珀爾霍夫,」柏林市府城市規畫師烏蘇拉.倫克說:「對多數人而言,機場是他們歷史的一部分。他們對機場特別著迷,因為那裡從前有圍欄保護,在過去是要走登機門才能進入的。」

登機門都還在,而且可以發現大家經過登機門時,總會露出笑容,這是因為熟悉而生出的預期心理和愉悅感。都市公園也許不會是我們夢想清單上的景點,但絕對是值得一看的景點。

我最喜愛的都市公園就是這樣,那是一片溼地,就在我家附近。它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只是塊0.01平方公里左右、從未開發的低地。我經常去。我喜歡在大清早去,漫步於香蒲間,觀看兩個世界緩緩甦醒:一個屬於柏油路,另一個屬於沼澤。太陽漸漸升起,攀到樹稍時,公園兩側的四線車道也變得繁忙。最後,車輛聲變得持續而穩定,褪入了背景,這時若我仔細聆聽,就能聽見鳥的鳴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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